我有两位母亲,一位是给了我健康生命的生母,一位是给了我圣洁灵魂的养母。她们都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的善良、勤劳、纯朴诸品格。我现在虽没有在她们身边生活,但我深深地思念着她们,难忘她们的生身之本,养育之恩。
生母有着高高的身材,修长的两腿,粗糙的双手;慈祥的脸孔嵌着一双细长有神的眼睛,一节高凸的鼻子,两瓣略厚的嘴唇。我三岁时离开了她,到外乡给人抚养。儿时,她经常来看望我。当养父母没在场时,她爱怜地注视着我,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咽泣着问寒问暖。那时,我虽然年纪小,不大懂事,但也许是血缘的关系,我也禁不住满脸泪痕,啜泣不已,心里似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她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和我朝夕相伴的母亲便是人们所说的养母。想到这儿,我心里像油煎一样难受,又留恋又埋怨。
当养父母或他人在场时,生母就把感情的闸门关得严严实实,只是用亲戚的语气和神态来对待我。那时我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判若两人呢?直到长大了,我才明白,她是怕伤害养父母的感情,怕影响我和他们的关系。后来我还了解到,她把我送给人家,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出此下策的。当时生活非常艰苦,家庭成员多,父亲又长期在外谋生,生活的重担落在母亲一人身上。知道这些情况后,我心头的怨气才渐渐消失。
养母更是我爱戴、牵挂的亲人。在二十多年的共同生活中,她不知给我多少温暖,为我花去多少心血!她对我的谆谆教诲与关怀至今历历在目。
养母出生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有一定的文化素养,知书识礼。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她嫁与我养父之后,更是恪守妇道,关爱家人,和睦邻里,教乡亲识字、诵读“潮州歌册”。她经常通过讲述古今故事来启发我怎样待人处事。而我从她口中及神态隐隐约约感受到她另有隐情。也从她的行为举止品味出她那正直善良的秉性。
十一岁那年,我的右脚跟痛得厉害,养母把我背到村里看医生。在病情发作时,她总是轻声细语地抚慰我,有时讲故事给我解除痛苦,有时背我到外面走走或买东西哄我。如果我的脚疾在半夜里发作,她立即起床,把我拥在怀里轻轻安抚,用袖口擦干我由于痛苦而流下的泪水,好言哄我入睡,有时甚至陪我坐到天亮。
我要升读高中的时候,向父亲要学费,遭到他的拒绝。我既生气又伤心,辛酸的泪水湿透衣裳。母亲知道后,便婉言劝说父亲,才圆了我的高中梦。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十六岁那年,父亲不幸因患胃病住院,我还在学校读书,生活的重担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她既要照顾父亲,又要料理家务,还要牵挂田里的农作物。为了给母亲分忧,我主动请假帮她到田里劳动。在一次挑番薯回家的路上,由于我承担不了肩上的压力,走了一小段路程就停下担子来休息。母亲见状,多次卸下自己的担子帮我挑了一程,又回过头来挑自己的担子。
岁月悠悠,悠悠岁月。如今,生母已经谢世,养母虽然健在,我却由于命运的阴差阳错,不能尽子女之孝。因此,惭愧、内疚时常袭上我的心头。
“啊!母亲——母亲……”直至现在,在梦里我仍轻轻地呼唤着、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