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柿饼“蛀个”

    老柿饼“蛀个”，这是一句关于婚姻的潮阳俚语，“蛀个”是注定的谐音说法。全句意译是，婚姻是命中注定的。在这里潮阳民间很早以前，就流传着一个奇异的故事。
    民国初年，潮阳某地有一个后生兄，面相长得方圆兼备，乡里人都叫他为“柿饼兄”。他游手好闲，而又没有家庭背景，虽有祖屋二间，但口碑较差，周近无人家闺女看得上他，到廿六、七岁依然孑然一身。看看人家二十出头就已成家立业，夫妻和美，生儿育女，热热闹闹，柿饼兄好不羡慕，心里痒痒的，可托了媒婆说了几处亲都遭拒绝。
    一天，柿饼兄怀着颓丧的心情，到附近乡里一颇有名气的算命先生家去算命，看婚姻状况究竟如何？算命先生一听他报的时辰，掐着手指，马上起了四柱八字，排了大运、流年，口中呢呢念念地反复说了一大篇命理学行话，突然将右手中折扇一合，打在左手心上，并煞有介事地说；“贵客命中定有妻子，妻宫甚好，但婚姻晚成，尚须十多年时光。”柿饼兄一听就叫嚷起来：“难道要到40出头才有妻子，那时生仔唔赴哭父了！”
    算命先生笑着说：“勿急，命中注定你婚星慢浮，但婚姻美满，又可得贤娇妻，且能得贵子，子孙兴旺，还望贵客今后重来谢我哩。”柿饼兄听后，心中火气才渐渐地平静下来，毕竟平时在闲间里听的世事多了，便说：“先生可否将我未来妻子居住何处算知告我，以慰我夜思日想之心。”算命先生又口中念念有词，穷思冥想，第六感官告知，于是再将纸折扇往左手心一拍，柿饼兄心中一紧张，张着口细听，算命先生肯定地说：“你在此时此地向西方走，因西方是你的喜神方，看到有一村子，在村里左拐、再右拐，村西边有一晒谷场，你的妻子此时正好在晒谷场西边，按命学所论绝对无误，不信你今后来打掉我的招牌，但红鸾之庆尚待时日，勿急为要。”
    柿饼兄听后也就心满意足地付还算命金，匆匆告辞，急切地按先生所指方向而去。到了村子晒谷场，此时正好是下午申时初，看着晒谷场西边正好有一个几岁的小女孩，扎着二根小辫子，穿着一个红花格衫，左手拿着一块柿饼，边食边玩，正用右手在地面上撒着沙戏耍，玩得正开心，见了生人来也不看一眼。他一看这个小女孩才三几岁，待他长成可嫁还须十多年，心中一急，倒埋怨起算命先生戏弄他。更让他感到生气的是小女孩在吃柿饼，而他又名叫柿饼，他恶从胆边生，往回走了二十多步，看看此时四面空无一人，迅速地在地上操起一块的小瓦片，放平着抛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小女孩的额角上，立时鲜血直流。小女孩哇哇直哭，用手掌捂住额头，一手抓住还剩一大半的柿饼往家里奔去，他也急急转身而逃。
    柿饼兄逃离后，当晚通夜不眠，回想自己命运多蹇，诸事不顺，听说下南洋可发财，于是第二天一早摸黑出门，单身几经辗转折到了南洋谋生去了。毕竟有几斤臭力气，而且人也颇精明，善于与人周旋，十多年时光一晃而过，柿饼兄累积了一笔颇可观的资金。当他静下心来，想到在外闯荡漂泊不是长久之计，又想起算命先生之预言婚星可浮了，家中还有二间祖屋，该娶妻成家了。于是回家乡念头一起，他就急速地处理好一切事务，只身乘轮船返回故乡。
    此时已今非昔比，回到乡里，人们也另眼看待，热情有加，更有几个婆子代为说媒，串门的人也热门异常。一个媒婆说的是邻村有一闺女，年方十八岁，长相好，又勤劳，因父早亡，存一母，生活困难，正急待出嫁好人家解决生活问题。双方经媒婆一番娴熟地撮合，很顺畅地办好婚姻的程序，热热闹闹地在家开了婚宴请客，酒席散尽宾客们皆知趣离开。
    新人双双拥入洞房，灯光下，柿饼兄看着楚楚动人的娇妻，长长的留海盖在前额又增加了几分妩媚。新娘看着新郎虽然岁数大些，但硬朗的身子透露出精神与成熟，是可托付终身之人，家中也一式家具应有尽有，在村子里也算是中上人家，也在满足中透露出几分羞涩。这时柿饼兄急不可待地把新娘揽在怀里，尽情温存，新娘依偎在丈夫怀里更显娇媚。他伸手把新娘的留海抚摸着，手感告知，妻子额上有异样，用灯一照，才发觉妻子右额角有一块铜钱大的疤痕。平时被留海遮起来，疤痕却看不见，所以在相亲时，一美遮百丑。柿饼兄被女子丰腴的身段、娇好的面容一把吸引住，爽快地定下了亲事。此时他急切地问妻子为何故？新娘便把在晒谷场上之事一一细说出来。
    据说回家后，小女孩父亲急追出来，四处无一人影，回家用土办法将女孩额上流血止住。由于处理不当，发生感染，再找乡村草医治疗，许多时日后才痊愈，以致额角上留下此铜钱大的疤痕，幸得长大后曲意留起留海，遮掩下来，生人一点不觉察，姣好面容、身段，使她获得不少人赞赏。但她尚记恨在心，就把吃剩的柿饼密封包好保存下来，心想今后嫁人丈夫问及，可将此事始末讲出来，求得同情。并咬牙切齿地骂道：“那个早死头（潮汕女子骂男人的恨话），当时如果是一块石头，说不定当场被他打死了，还无处申冤哩……”新郎听至此，早已浑身冷汗直流，惊愕地、呆呆地看着妻子，把双手一松，妻子也惊愕地问：“夫君身体可有不适？”他急忙地打起精神说：“我刚才多饮二杯酒，兴奋过度，听了你的诉说，心中疼痛不已所致。”新娘又急切地从嫁妆中，取出布包中已蛀的柿饼给新郎看，说：“这就是我那天下午吃剩的柿饼，它就是见证。”
    柿饼兄把柿饼拿在手中在灯下细细观看，柿饼蛀了，而他这“柿饼兄”也成“老柿饼”了！他这时百感交集，真是“冤家”路窄，十多年前之丑事在眼前重现，怎么会因自己的鲁莽而种下此恶果呢？所幸问题不大，此时理智告诉他，绝不能把真相告诉妻子，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今后只有把自己一腔深情倾注在妻子身上，好好地呵护好妻子，才能弥补对妻子无端的过错。这时新郎重新揽住妻子，告慰妻子把岳母接来一起生活，让岳母安度晚年。
    此时夜深了，夫妻双双合裘而睡，好久新郎睡不着。他一手拿着妻子当年食剩之柿饼，想着自己也是一块“老柿饼”，又回忆起当年算命先生之话，他感慨万端：哎，老柿饼“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