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广
潮阳历史文化悠久，人文荟萃，人殷物阜，商贸发达，民俗活动丰富多彩。“还老钱”习俗就是诸多民俗中的一种。那么这种风情习俗是怎么由来的呢？它的内容、程序、目的是什么？笔者曾亲历三次“还老钱”活动，下面就粗浅地介绍一下。
“还老钱”的由来
据说很早以前，如果某一人家碰上重大事故而遭难，在人丁、生活等方面出现问题，女主人便会子时在住所埕中，跪在地上向南天祷祝祈求三位天公（道教三清为原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老君），保佑家人脱离苦难，有朝一日子孙兴旺发达，当以厚礼答谢天公鸿恩，并许愿用五牲腥味（猪、牛、羊、鸡、鱼）及丰厚的菜饭、生菓、各式斋菜、粿品、糕点祭拜。特别要糊三套天公袍、一套天后妈袍。祷祝之人在生如若无能力完成此愿，在临去世交代后事时，特别要下一代女主妇争取完成还钱事项，下一代女主妇一定要答应下来，故此一代传一代地交代下去。毕竟这需要相当可观的资金，且要在社会安定，经济发达，家庭和气，主事人有魄力，才能办好此事，故能在较短时间内完成的较少，历经几代人才能完成的不少。有的家庭在以上若干条件达到了，由主事人提出来，开家庭会议，准备还先祖许愿的“还老钱”，首先必须先择何年适合，即不与家庭主成员生肖冲忌，然后请日馆择在家安天公神位日，这个活动要由当地巫婆（俗称亚妈）在家主持安天公神位，神位安好后，男主人要在天公神位前用木制“杯告”择日，（先由日馆挑几个吉日，按时间顺序用三圣杯决准）。安天公后家人要天天上香、添油，直至“还老钱”那一天。
另有一说“还老钱”是在潮阳习俗“落死鬼”活动中，由巫婆转达去世之先祖灵魂给家里人信息，查阅先祖曾许愿至今未还，子孙必须争取完成，并转告还钱具体内容，这种说法也在情理之中，但由巫婆在此场合转达出来就很悬念了。
“还老钱”的准备
“还老钱”的日子一旦确定，资金、物资、人力、场地一切都密锣紧鼓地进行，先是祭拜场地临时搭建，以防风雨，确保物品安全和活动正常进行。主祭拜桌后面，挂着一张大红喜帐，上面绣一个金黄色“囍”大字，鲜艳夺目，两边各挂着三个冲天冠，有不少珠垂饰品和三副纸糊制的天公袍，类似古装戏皇帝龙袍，挂起来有3米高，天后妈袍也一样光彩亮丽，并附有凤冠，又挂有不少大钱对，每副有二米多高，上面写着“平安钱”、“求财钱”、“富贵钱”等等吉祥字样。又在几台大桌子上摆满了哥钱、大金元宝、告丝（有折成形状的）不计其数。特别糊制了一只高大之马，有三米多高，马身用金色告丝贴成，又有不少红彩带装饰，整匹马神彩飞扬，光彩夺目，奋蹄欲奔，人们较少见到这场面，故特别好奇地围观。
“还老钱”的过程
祭拜那一天，人们已先把各式粿品、福桃、面包塔摆上供桌，还有各式鱼、肉、三鸟，各式斋菜、潮汕特色糕点、白糖塔等用精美漆器皿盛着，还有大锅饭和菜，各式生菓摆放了不少，用精美盘、碗盛着，丰富多彩，前所未见。
一切准备就绪后，早上八时多祭拜活动就开始了，请来了三位经忏师，属道派风格，戴着道帽，穿着道袍，他们一到来就先将三清天尊神像、天将及道家神明摆上主桌，又摆上各式法器，除了经师指定设的神位、香炉外，主人家还须另设先祖神位，祖父母神位，已去世之父或母神位，还要专设已去世之外祖父母之神位，亦在各自神位前摆上供品及纸钱类。
经文主要是《道德经》、《太上感应篇》、《三元经》，还附带有一班“走笑”（卖艺乐班），乐器有扬琴、唢呐、大笛及锣、鼓等，演奏着潮剧类曲目。供桌上安放着三个特设的大香炉，供桌前在地上放一个水缸，填上米，封以红纸，插上一支三米高，15厘米直径的大香，这要燃点三天，又有一对大蜡烛，有70厘米高。主人上完大香后，领全家人逐一上香跪拜在神像前。三位经忏师呢呢念念地念着经，那几个伴奏者和唱着，锣鼓用力地敲击着，场面相当气派显赫，新奇且精彩。主持经师朗声读着“疏文”，内容是主人合家在此地因何事，在此吉日还前人许愿，现已人丁兴旺、幸福美满，特出资举行隆重仪式还天恩。经师读疏文时逐一把主人家的人名诵念出来，以示虔诚，主人不时地在神案前献上“文扎”及纸钱，到外面去烧化掉。
这一活动由经师主导着，念经、奏乐、唱戏文（潮州戏），气氛吉祥喜庆。晚上还有一个节目，由主人穿着特制的大红肚兜，与经师们跳着类似傩舞的动作，经师问主人什么，主人作答，频频互动，很是滑稽可笑。夜里还有吃宵夜，这样一直热热闹闹地表演到夜12时多，整个活动进入到尾声，最后由经师指挥主人及家人跪献天公袍帽、天后妈袍及凤冠，各式纸类品，大纸马是最后烧化的，烧起来之火熖有二丈以上，必须备用水管及时喷射以抑火势，烧献纸品至少须二小时以上。
祭拜活动结束后，检查灰烬是否烧透，第二天冷却后，装在七、八个大竹筐内，用大红纸包裹起来，取红红火火之意，然后雇一只小木船，雇几个乐工吹吹打打，运送到汕头海湾妈屿外，将每一筐灰烬，轻轻地放下，让它们随海流漂去，这时鼓乐高奏，气氛祥和，一场筹划多时的“还老钱”活动，至此就算完满结束。
“还老钱”的特例
笔者曾参加另一家有财力之人“还老钱”活动，其投入之财力、物力、人力规模更大，雇用之经忏师就有十多人，声势浩大，气氛隆重，所购买的香烛特制的尺寸都超大，所糊的袍帽更光彩夺目，一切供品非常之多，令人瞠目结舌。还在大埕中特设四个由竹架搭成圆锥形，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金告丝、银告丝作为“金山”、“银山”，特别显目的是糊了不少新款别墅、汽车、飞机、电视、音响、沙发、新式眠床、老式家俱，连老式马桶也有，大金马有三米多高，昂首挺胸，特别神气，还有婢女、女仆、打手若干人等，这真是主人有钱了一种心理宣泄。
几年前我又参加过原邻居的“还老钱”活动，也是其家婆在临终前交代下来的，女主人现在已子孙兴旺发达，决心及早“还老钱”，因场地问题，故到某岩寺去联系，一切就按佛门规制进行，祭拜物品绝不准有腥味，一式生菓、斋菜、粿品、素糕点，纸类祭品是一样的，大金马是不可缺的。整个活动由十六位和尚念经，主人方及亲友参加念经活动，也随和尚们绕佛走动，最后由主人家人献烧化一切纸类祭品。从早上八时半起，这活动一直演至下半夜二时多，第二天又要把燃烧毕灰烬送到海门龙潭去放在海上，随海流漂流而去。
以上所说的第一次是笔者自家之事，所以能较细地讲述，另二次是亲戚朋友之事，把这潮阳风情习俗写出来，旨在让人们了解现社会之万花筒，同时为民俗研究者提供一点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