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华丁
农历明年是牛年。牛,原为野生,历经数万年。被人类驯养,约五千年。在陕西临潼一座两千年前的战国古墓中,发掘出盛放在像篮球大小造型优美铜敦里的一“盒”牛肉,是目前保留下来且经科学鉴定的最早的“牛肉制品”。
牛,与我国古代人的生产和日常生活都有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往昔,耕者离不开牛。《东京梦华录》记载,宋代开封地方,立春前一天,人们就将耕牛牵到衙门。立春一早,举行“鞭耕”习俗,祈求丰年。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只知奉献,不求索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牛是中国古代伟大力量的象征。翻开历史可以看到,在我国统治者的战旗上,往往挂着旄牛尾。各诸侯会盟时,“执牛耳”的礼仪,在自然和庄严的气氛中举行。古代祭祀,最隆重的是牛、羊、猪各一,称“太宰”。只用猪、羊而无牛,则称“少宰”。这里除了对牛的崇拜和祈求吉祥的愿望之外,也揭示出牛是以崇高的形象出现的。
古往今来,关于牛的神话,人间广泛流传。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叙述了一则感人的传说:雍正年初,某地董姓人养了一头跛牛。一天,董不慎坠入河中。牛随之跃身而入,让主人牵其尾,登岸脱险。后董死,牛亦老。董子欲将牛牵到屠宰场。牛知后双眼含泪,一跛一拐跪倒在旧主人墓前,伏地僵卧,牵挽鞭捶皆不起,惟掉尾长鸣,其声凄惨。董子见状十分惭愧,自抽嘴巴,将牛牵回家。数月后,老牛病亡,少主人泣而埋之。
牛是人类的忠实朋友。自古至今,从物质生产到精神文明,无不与牛相关。老子青牛过函谷,田单火牛破敌阵,都是人牛相关的佳话。正因为牛的精神可敬可赞,我国古今的许多有为之士,喜以牛自喻。秉笔记兴亡的史学家司马迁,自谦牛马走;“我以我血荐轩辕”的鲁迅,“俯首甘为孺子牛”;著名画家李可染,把他的画室起名为“师牛堂”;毛泽东号召一切革命工作者,都要做人民大众的牛。我们的许多老干部、老科学家、老教授、老新闻工作者,都以老牛自勉。“老牛明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他们不顾年迈体弱,为振兴中华,富国强民,默默奉献,矢志不移。
牛也是中国画的传统题材。在中国,动物入画溯源最早,但长期处于附属地位。唐以前的画家多兼善此道,专攻甚少。到了唐中期,画牛与画马一样,才发展成为一个独立的画科。这个时期所出现的戴嵩和韩滉,和当时名声大振的韩干齐名,被颂为有独特成就的大家。唐代韩滉的《五牛图》卷,名震画史。元赵孟頫跋称“稀世名笔”。戴嵩是向韩滉学画的。他画牛“穷其野性筋骨之妙”,品格超过师长,极负盛名,与韩滉画马并称为“韩马戴牛”。
现代国画大师李可染精于山水,也以画牛名世。抗日战争时期,李可染在武汉参加周恩来、郭沫若同志领导的政治部三厅工作五年。1942年前后,由于文化工作委员会受到限制,无法工作,把文艺骨干分散到各个工作岗位上去。李可染开始恢复国画的研究创作。那时,他住在重庆农村金刚坡的贫农家里,住房紧靠牛棚,和一头水牛天天见面。早上看见牛迈着沉重的脚步出去耕地,傍晚看见牛踩着疲惫的脚步回家;深夜,又察觉牛喘气、吃草、喝水、反刍、蹭痒、啃蹄,慢慢对牛有了感情。他由此又联想到鲁迅曾把自己比作“孺子牛”,郭沫若赞扬水牛“活也牺牲,死也牺牲,死活为人民”的精神。李可染觉得牛是我们纯厚勤劳的民族性格的象征。水牛、牧童便成了他最喜欢的题材之一。
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入侵中国,攻陷北京,火烧圆明园。将园内无数珍宝抢劫一空,掠走十二个兽首铜身像,致使这些国宝流失海外一百多年。多年来,在国家文物局和社会各界力量的共同努力下,已有马首、牛首、猴首、虎首、猪首、鼠首七尊兽首以不同方式回归祖国。其中的丑牛,1985年一位美国古董商在加州一处私人住宅发现,以1500美元购得。1989年,台湾企业家蔡辰洋在伦敦苏富比拍卖会上以14.85万英磅购得。2000年4月30日,中国保利集团以700万港元在香港佳士得拍卖行购得,现存放于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
庚子鼠年,新冠肺炎施虐全球,至今未消,仍需抗疫。俗话说,“牛马年,好种田”。但愿牛年迎来一个风调雨顺,丰收在望、否及泰来的好年成。
(作者系浙江大学教授、杂文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