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我因事到广州,乘地铁路过“广州起义烈士陵园”门口,在大门外驻足,举首往里向上望去,一杆步枪由一只钢铁般的巨手抓住,向天空挺起,它立于繁华的都市万绿丛中,这是用花岗岩石组合的雕塑。它生动逼真地把上世纪二十年代广州起义的内容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艺术家的特创,令后人至此驻足感叹、唏嘘不已……
我站在马路边,撑着小雨伞,四月广州天灰朦朦的,又下着濛濛细雨,有点寒意,一切都不明朗,我要办的事还未理楚,心中茫然。这时我浮想联翩,思绪上下起伏,忽地回忆起1966年11月初,我作为那时代青春勃发的青年学生,刚好高中毕业,二十周岁,与烈士们几乎同一岁数。而我们这些青年,不是为了劳苦大众而去抛头颅,洒热血,而是为了某种思潮去搞瞎折腾,千里迢迢,千辛万苦地步行进行“革命”大串连,食饭不用钱,食宿不用钱,拦着车抢着上车不花钱,(曾经有过一同学因拦车挨撞受伤之馊事)当时这些行动都统统被划归“造反有理”的口号范围内,那时的我们几经转折到了大城市南国明珠——广州。
我怀着崇仰的心情进了大门,踏上几十级宽阔的石台阶,看着红花岗土馒头形的山丘下,埋的可是铮铮铁骨,近90年来这些忠魂白骨,他们为了劳苦大众,为了国家民族,为了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在一代精英张太雷等的指挥下(那时他才二十几岁),暴发了震惊世界的广州起义,起义以国民革命军教导团、警卫团、黄埔军校特务营和工人赤卫队、郊区农民为主体的武装队伍,这是继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又一次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下的工农兵为一体的武装起义。这场起义震惊了整个旧世界,宣告了一切权力归工农兵,由于双方力量的极度悬殊,起义无可奈何地遭到的反动派的残酷镇压,在战斗中牺牲和被捕后惨遭屠杀的烈士,据统计约有5千7百多人,其中也有国际友人即原苏联在广州领事馆的人员,及民主朝鲜的人员。
看看这里四周苍松挺立,绿竹扶疏,这时雨越下越大,寒意更浓,苍天也在哀思,我扣紧了上衣钮扣,在枪杆子雕塑前默然肃立,我低下了头陷入沉思,表示对英烈们无限的悼念。在这里有人摆上了花圈和鲜花,但都被雨淋湿了,好象也在哀泣,上面写着“双沙中学全体学生敬献”。
我慢慢地迈动脚步,沿着雕塑绕了一周,专注地看着雕塑坐基上的连体花岗岩石浮雕,它记述着广州起义简要的内容,当时共产党广东省委书记张太雷在密室中开会,布置着起议前的工作。接下来的浮雕画面是起义军冲上街头,占领大楼,群众擂鼓拥护,街上枪林弹雨,火砲冲天,马路上沙包、堡垒横陈,一派杀机,烈士们倒下去了,血流尽了,起义终归在三天时间内失败了……
新中国成立后,广东省和广州市人民政府为缅怀先烈,激励后人,在杂草丛生的当年草草埋葬烈士英骸之红花岗修建陵园,特邀充满激情的雕塑大师创造出这一旷世作品。广州起义举枪雕塑设立,使整个陵园更宏伟肃穆,令人到此而寄托无限哀思。此处的红土地是有幸的,它承托了5千7百多付英灵白骨,愿烈士们千古永垂,此处芳草萋萋……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走,不要惊动英魂,又回忆起在那场大串连运动中,那年我刚好二十岁,青春年少,血气却不刚,但充满着幼稚的情怀,内心是茫然的,也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带着好奇的心,带着向往“革命”的冲动……抚今退昔,48年时光转眼过去了,而今已是古稀之人,曾经沧海难为水,巫山有风云,我形容颓颓,白发苍苍,壮士远去,我却何为?
在举枪雕塑左边不远处,这是一个几十米大直径的用花岗岩石围成一个象蒙古包造型的红土丘,这里集中埋葬了5千多付烈士白骨,花岗岩石上刻着花纹图案,美仑美奂,中间有一个铜制的假墓道门,告诉着来访的人们,这可通往烈士长眠的地方。这时我想,在现代繁华的闹市之中,保留这一方净土,真不简单,这是广州历代主政者一着妙棋,广州起义烈士陵园所存留是精神层面的事,它体现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灵魂,我们这个时代所以会发展到今天这成功的地步,这一定有正能量的气在支撑着,这是一个深层次的理解。
在这里还有“中朝人民血谊亭”和“中苏人民血谊亭”,又有叶剑英的头像纪念碑。最为感人的是老革命家董必武题写的“血祭轩辕亭”,它是纪念共产党人周文雁、陈铁军在这里举行特殊的婚礼后被反动派惨绝人寰地杀害而立的,这里就是当年烈士双双壮烈牺牲的地方,这时我站在这里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满目盈泪,环观四面,苍松翠柏,冬青耸立,南洋杉高耸着,一盘盘绿叶摇臾,似在招魂,格外生动,红花鲜艳无比,杜鹃花啼着血……在这里还有“红花岗四烈士墓道”,另一处纪念馆门前陈列着二尊清代鉎铸大砲平放着,供人怀旧。由于天气不好,今天来的人好冷落,倒是很适合我的口味,我提着小雨伞,慢慢地走下一级一级的石台阶,心情归于平静,48年来风云变幻,换了人间,愿英烈们永垂不朽!
作者:周文广
2014年5月28日定稿于广州